铜镜里的人耷拉着眼眉,淡淡的红从眼角延伸至眼尾,眼睛底下坠着一颗珍珠,美人忧郁,眼睛里面波光流转,像是含着盈盈泪光,与眼底下那颗珍珠相得益彰,更显的我见犹怜。
秦笠阳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,手掌慢慢贴上冰凉的镜子面,摩挲着镜子里朦胧的容色。
“公主殿下,太后娘娘来了。”
秦笠阳收敛起自己的情绪,伸手去拿手边的珠钗,曹烟蕊按住她的手腕,让人拿出了一支凤钗。双凤盘绕,像是互相争夺缀在上端的金珠,两只凤凰争夺金珠的表情如此栩栩如生,甚至让秦笠阳有几分毛骨悚然。
曹烟蕊十分温柔地牵过她的手,坐在她的身边,“笠阳,你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孩子,如今受陛下旨意,嫁给了当朝贵臣,这是你的福气。哀家特地为你打了一支钗,如今就给你簪上,就算到了侯府,你也切莫忘记公主的身份。”
秦笠阳虽心底不喜,到底还没有表现出半分不满出来,反而恭顺道:“是,笠阳谨记太后娘娘教诲,绝不会忘记自己皇室公主的身份,以让皇室蒙羞。”
曹烟蕊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,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,“好好好,你有此觉悟自然是好的。这金钗贵重,就让哀家亲自来给你戴上,也算是哀家对你的一片心意了。”
秦笠阳点了点头,一旁的宫女连忙把托盘呈上,曹烟蕊笑意盈盈地从里面取出双凤金钗,亲自将发钗没入秦笠阳鬓发之间。秦笠阳只觉得头上一沉,更觉得不能喘息一般,慢慢匀出一口气。
“你也长大了。”曹烟蕊抚摸着她的鬓发,靠在她的身上,“也要离开这里了。往后在将军身边,也不要忘记皇家。这才是你真真正正的家,我们把你养在深宫里这么大……你也切莫不可忘记皇室对你的恩情。”
秦笠阳收敛了有几分僵硬的笑意,慢慢转过头来看着她。
曹烟蕊果真来者不善。秦笠阳只觉得那根金钗像是有千斤重,就像是重担压在了自己肩膀上一般,让她难以负荷。曹烟蕊不过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,就轻易把就快要自由的秦笠阳轻易拿捏。
万般手段,也不愧为一宫之主。
“笠阳谨记太后娘娘教诲。”“就算是嫁出去,也不要忘记多回来看看。”曹烟蕊做出一副慈母的模样,“如今哀家也算是孤家寡人了,你若是往后有了空,也就多回来看看哀家。你们这些孩子,远嫁的也有,嫁出去的少有回来的,你们呐……”
曹烟蕊眼角似乎是含着泪光,一旁的宫女见了,连忙道:“太后娘娘,时候也不早了,我们也该走了,就由您亲自为殿下盖上盖头吧。”
秦笠阳也做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,奉劝道:“太后娘娘悉心教诲,笠阳不敢忘记,日后也必定回来多看看您。今儿个是大喜的日子,您就不必伤心难过了。翠儿,快把盖头呈上来,让太后娘娘为本宫盖上。”
“是。”
面前覆上一片红色,秦笠阳抿开唇上的胭脂,勾起一抹艳红的笑容,偷偷的藏在了盖头底下。
“笠阳,别忘了哀家对你说的话。”曹烟蕊牵起她的手,引着她往前走去,“你是皇家的公主,日后受了什么委屈,哀家一定替你做主。回门的时候,也记得带上将军一道回来看看。”
秦笠阳点头应承下来,曹烟蕊将她扶着,到了门口,交给了引路的小黄门。
“太后娘娘尽管放心,将军已经在前面候着了。”小黄门对她微微一躬身,恭谨道:“将军心中虔诚,绝不会让殿下受半分委屈,您就不必太过操心了。奴才这就安排人送您回去。”
曹烟蕊露出几分不舍的模样望向秦笠阳,正红的嫁衣与金线,黄昏日光的折射,给秦笠阳点身影多蒙上一层色彩。曹烟蕊望着她鬓发间的钗,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。
今日天气正好。
谢闻安特地在宫门迎接,等着花轿从宫里抬出来。从前他在迎娶宋胭脂的时候就像如今这样,金光从天边晕染过来,落在他们身上,暖洋洋的,不像是冬天。
他特地把这一天选的和当初一样,就是因为这一天对他来说意义非凡。
“公主殿下驾到。”
谢闻安回过神来,看着花轿从里面抬出来,前面引路的小太监走近了,才一甩拂尘,对谢闻安笑意盈盈道:“劳烦将军等着,太后娘娘实在是有些体己话找殿下说了几句,这才耽搁了些时候,驸马没有多等吧?”
“无妨,这点时间本将军自然等得起。”谢闻安笑的恣意,“辛苦公公了,等日后同殿下一同回门,后面还要多劳烦公公。”
谢闻安从锦囊里抓出来一把碎银,那碎银被做成好看的形状,用以当作喜钱。方祺睿把这沉甸甸的一把放进小太监手里,让他妥当收下。
“哟,将军是个爽快人。又是皇上托付之人,日后必然能够飞黄腾达,奴才就先在此处恭贺将军了。”小黄门笑意盈盈地拘礼,把东西都仔仔细细地收好,“还不快去给侯爷牵马,可别误了时辰。”
“等一等。”
花轿里面传来一阵人声,脆生生的,像极了养在深闺里的女子。谢闻安按耐住心底的不耐,打马走在花轿旁边,问道:“不知公主殿下有何吩咐?”
“本宫有几句话想要问问侯爷,思前想后,不甚明白,还请侯爷赐教。”秦笠阳坐在花轿里,思维却十分缜密,“若不能知道这些事情的答案……或许与将军这一场婚事,本宫心中会有隔阂,便不可举案齐眉。”
“殿下请问。”
“本宫尚在闺阁之中,就听闻了将军的名号。将军也是天之骄子,可未曾娶妻先便有了艳闻,这到底还是有失妥当。后来听说您与那位姑娘恩爱非常,本宫心里抵触,先前毁了她做的衣裳,就是为了明白本宫在将军心中的地位。将军……不会生气吧?”
“不会,公主殿下千金之躯,自然不能同旁人相较。”
番外
“臣妾初时听闻御花园雪景甚好,可不知姐姐竟也在此处,本御花园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好花,至于这牡丹啊,那更是连叶子也见不着了。”
宋胭脂未曾想,不过只是出来采雪,拿回去煎茶罢了,竟这个时候会遇见如今风头正盛的唐贵妃。
唐曲本是唐家外族,可沾着唐家如今的光,唐婉嫁给方家以后,唐曲自然在宫中身份也跟着高贵了许多。
“牡丹虽冬日里凋谢,但来年必然会有再开的时候,百花也自然都有生景逢时,本宫倒不知道,妹妹不在殿里好好养病,这个时候出来,不怕沾了寒气?”
唐曲似乎无意间拂过腹间,宋胭脂皱了皱眉,似乎有些不太高兴。
“妹妹知道,姐姐如今是这六宫之主,虽无子嗣,但却无人能够撼动您的位置,但姐姐也应该明白,这是后宫,不是沙场,这里的尔虞我诈,可不比您那处少一星半点。”
宋胭脂不语,摘了一片红梅花瓣,轻问道:“你究竟想说什么?”
唐曲走上前来,折断一支开得正好的红梅,鲜艳夺目的红像极了鲜血的颜色。“妹妹想说,如今妹妹怀着的,可是龙嗣,如今你我二人皆是风头正盛,您说,若是妹妹腹中的胎儿出了什么事情……”
唐曲顿了顿,随即眼含讥讽地看向宋胭脂。
宋胭脂只觉得有一片刀,一下一下剜着心头,那样痛彻心扉,她本就该习惯的……可麻木了以后,她对他,如今的帝子,现在的丈夫,竟然还心存希望。
本来就不该有的,这些东西,不是都该为了他的江山牺牲了吗?
“你肚子里怀着的,若真是陛下的子嗣,那本宫定然替你护住,毕竟本宫作为后宫之主,自然是要顾及皇家,你若当真能为陛下开枝散叶,那自然最好,但你若偷龙转凤……你应该明白后果是什么。”
宋胭脂走上前去,贴着她的耳道:“你说,你肚子里的,真的是陛下的子嗣么?”
唐曲一把将她推开,宋胭脂也未曾料到她竟会如此反应,定了定心神,宋胭脂退后两步,连忙站定了身子。
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!?”
宋胭脂见她如此反应,忽而明白了些什么,着墨临幸妃子,事后必要用一碗藏红花,唐曲又怎么可能真的会有他的子嗣?
“我自然没什么意思,只是提醒提醒妹妹,莫要忘了这后宫的规矩。”
宋胭脂刚想走开,唐曲忽而撞了上来,打翻了她手中的瓷瓶。
“啊呀,娘娘,妹妹知道怀了陛下的子嗣是妹妹的错,也是妹妹不应该与姐姐争宠,姐姐可为何偏要置妹妹于死地,妹妹固然该死,但孩子他是无辜的啊!”
宋胭脂敛眸,唐曲可真打得一手好算盘,将这事赖在她身上,这样的手段,着实拙劣,但每一次,都能十分奏效。
“来……来人啊,快来人啊!”唐曲看了看宋胭脂身后的那一抹桃色身影,渐渐勾起了唇。
她的身下,已经开始渗出了血,比散落一地的梅花瓣,还要瑰丽几分。
呵,原来如此。
如今的宠妃,已经算计上她的头上了。
“说说吧,究竟怎么回事?”
着墨似乎很是疲惫,姜吟跪在地上,一旁是战战兢兢的侍女,时不时偷偷看向珠帘之后,已经昏厥的唐曲。
“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在御花园撞见,奴婢不过回宫殿内取披风的当儿,可未曾想……未曾想皇后娘娘竟然下此狠手,将贵妃……”
着墨看向跪坐在一旁的宋胭脂,轻声问道:“胭脂,你说说,这是怎么回事?”
“臣妾没什么好解释的,当时并无人在场,但此事臣妾绝没有做过。”
“娘娘没有做过?“那侍女擦了擦眼角的泪水,“难不成贵妃娘娘是自己跌落的不成?娘娘也说,当时无人在场,那您又拿什么证明自己的清白?”
宋胭脂咬了咬唇,轻声道:“清者自清,臣妾相信陛下能给臣妾证明清白。”
“哦?既然如此,那朕可当真要查清楚了,不知爱后以为,贵妃为何要假摔?”
宋胭脂抬头看了看他盈满了笑意的眸,虽面目冷清,但她却知道,她的着墨,回来了。“臣妾不知。还请陛下定夺。”
着墨不答,只对殿外道:“把人带上来罢。”
侍女朝殿门外望去,当看见那个被架上来的人的时候,她瞬间白了脸色。
而这时候,本应躺在榻上的唐曲,却跌跌撞撞地几乎算是跪着过来。
“陛下……”
“爱妃切莫着急,你先看看此人你可认识否?”
唐曲朝一旁望去,当和男子四目相对的时候,她连忙别开了眼睛,“臣妾不认识他!陛下明鉴,此人和臣妾并无关系!”
姜吟笑了笑,“陛下不过问句话罢了,贵妃这么激动算是什么?是害怕?还是……另有别情?”
“你休要胡说!分明就是你害了我的孩子,如今你却在这里说风凉话!陛下,这一定是栽赃!是皇后娘娘为了逃脱罪名编出的幌子!”
着墨不语,只是阴沉着脸看向情绪激动的唐曲。宋胭脂冷笑了一声,倒也没有辩驳,只是别过头去,并未多说。
“朕很是生气,爱妃可知,朕气的是什么?”
唐曲以为他要惩戒宋胭脂,于是接住话头道:“那自然是因为这后宫里,有些心肠歹毒的人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,以为自己位高权重,便能肆意妄为,简直罪该万死!”
“哦?”着墨勾唇,“那爱妃以为,这样的人该如何惩戒才能让她再也不敢做出这等丑事?”
“那自然是打入冷宫,永世不得再踏出半步!陛下……”
“爱妃此法甚好,朕也觉得甚是合理,不知爱后以为如何?”
宋胭脂突然被他点名,倒也并不惊惶,只回道:“臣妾也觉得甚好,全凭陛下定夺。”
唐曲有些怔愣地看向二人,似乎明白了些什么。自然,她现在也逃不了。
“您原来早已经知道……既然知晓,您为何非要……为何非要……”
“这是你亲自定下来的去处啊,贵妃,你应当庆幸,方才并没有说出什么乱棍打死或者是绞刑,否则这大好年华,岂不是都将错付在这后宫之中?”
宋胭脂似乎是有些乏了,轻轻蹙眉,沈暮云见状,忙让侍女扶了她起身,她摆了摆手,婉言谢绝了。
“你们根本就不明白,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!我明明……我明明不应该在此处消磨我的青春,可是陛下,当真是天意弄人,若不是他们拿我母亲的命要挟,如今的我,又怎么会在此处苟延残喘!”
宋胭脂只是淡淡的看着她,目光怜悯。唐曲的目光,忽而变得分外厌恶,“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!就算你洞察天机如何?就算你所向披靡如何?如今还不是困在这后宫之中?哈哈哈,你以为你赢了?我告诉你,陛下的心里根本没有你!”
宋胭脂面色不改,只答道:“陛下的心里有没有我,我自然十分清楚,用不着贵妃来提醒,贵妃既然觉得冷宫内比这后宫寂静,那便去吧,本宫会让侍女们好好照顾,不会打搅贵妃的。”
“不!不!陛下,臣妾一时糊涂犯了错,请陛下饶恕臣妾,臣妾只是希望……”
“行了,朕事情多得很,可没时间听你叫惨卖乖,既然事情已经罢了,那便赶紧散了吧,至于这个男子……哼,逐出宫外,永世不得再踏入太医院半步。”
着墨揉了揉眉心,往殿外去了,宋胭脂垂眸,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瓣。
他的心里,终究还是有她的,只是他,实在繁忙,不若他又怎会觉察唐曲的那些事情呢?“娘娘,娘娘?”
宋胭脂回过神来,秋月有些担忧地看着她,她笑了笑,扶着她的手站起身来。
“娘娘,如今天气转凉,再怎么也得注意身体才是啊。您本就体寒,奴婢扶您回椒房殿歇息可好?”
宋胭脂点了点头,“也好,只是……也不知晓陛下……”
“陛下今日翻了您的牌子啦!您大可放心,陛下只是繁忙,所以从前才没有看过您,这时候出了这档子事情,陛下一定会好生安慰您的。您就安心吧!”
“好,好,这就好。那我们还是快些回去,别误了时辰,陛下处理公务……想来也不会太久。”
“咳咳咳……”
宋胭脂顿了顿,随即黯淡了目光,这声清咳,似乎轻轻敲在她的心头,永远挥之不去。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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